兩個小時前。

陸星昀要出國一個月, 楊仟仟不方便去送機，陸居安堅持要去送。

他沒有什麽單獨送人的經驗，過vip安檢通道前, 陸居安咳了聲, “東西都帶齊了？”

父子倆尷尬地站著, 陸星昀“嗯”了聲，眼神撇向旁邊，不遠處有一對年輕的父子倆，四五歲的兒子抱著爸爸的腿，“爸爸, 我不走, 我不要離開爸爸。”

“乖, 聽你媽的話。年後我再去悉尼看你。”

男孩哭著說, “我知道你和媽媽要離婚了，你不要我了。”

他媽媽解釋，“這可不是我跟他說的。”

那時候是陸居安為了他才和媽媽結的婚，其實陸居安現在也就比他大幾歲而已, 處處讓著他為他考慮。

陸星昀的視線重新落回陸居安臉上, 從吊頂懸下的無數小孔明燈燈飾刺得他眼睛酸澀，“那我走了, 你先回去吧。”

陸居安點頭, “註意安全，一路平安。”

男人之間的告別，比女人更清爽些, 說了就該分別了。

陸居安去了趟廁所，凈手出來，他照鏡子理領帶時，一個小東西在他西服褲腿蹭來蹭去。

一只粉白色的小香豬，身上少許黑色斑塊。

陸居安開始沒在意，低頭了一瞬，輕輕地把寵物豬踢遠了一些。他不喜歡豬，相比之下喜歡貓狗，誰家的寵物豬繩子都不牽。

他繞過寵物豬，側身從抽紙箱內拉出一張吸水紙，褲腿上傳來拉扯感，像是被孩子的小手拉扯著。是那只小豬倔強地咬他的褲腳，用鼻子拱他的腳踝。

陸居安真的不喜歡豬，寵物也不行，他臉龐抽搐，“再這樣我真踢你了。”

小豬走遠了一些，陸居安挺滿意。沒想到他走遠一些，只為了陸居安能看到它全身，亦或是他的臉，他的眼睛。

他眼睛裏一半驚恐，一半期待，像是在說陸居安，你一定要帶我走。如果你認不出我，你死定了。

一人一豬就這麽靜靜地對視了兩分鐘，小豬吸吸鼻子，你真的認不出我了？壞蛋，大壞蛋，他扭頭走。

腹部忽然有種被擠壓的感覺，他被陸居安抱起來了，看著陸居安近在咫尺的臉。

陸居安打電話給林秘書，“林秘書，星昀呢？”

“他去衛生間了，還沒回來。”

陸居安說了幾句之後，掛了電話。對懷中的小寵物豬說，盡管他很不喜歡小豬肚子上的毛發感，“你是我兒子？點頭搖頭。”

小豬點頭，其實他沒有脖子，只能象征性地點點鼻子。

“你最愛爸爸還是媽媽，點頭爸爸搖頭媽媽。”陸居安摸了摸豬腦。

世界之豬咬牙切齒，都什麽時候了還擺我一道，它權衡了一下，先搖頭再點頭，我也是有那麽一點點愛你的，這波你不虧。

陸居安笑了笑，忽地斂了表情，陸星昀看著陸居安老寒冰似的臉，瑟縮了一下脖子，忽然有些害怕老父親的威嚴。

陸居安說，“我懂了，我的兒子怎麽可能是豬。”他把小豬放上洗手臺，動作有點輕，隨後頭也不回地離開。

陸星昀楞了，剛才的父子情深都是演給他看的嗎？他在狹小的洗手臺走來走去，發出憤怒的豬叫。

陸居安沒一會就回來了，抱著它，“爸爸愛你，豬也沒辦法。”他抱著豬，果真在一件隔間的廁所中看到了一地陸星昀的散落的衣物鞋襪。

陸居安讓人把豬放回車子，他認為陸星昀肯定不想讓林秘書知道他變成豬了，和林秘書解釋，陸星昀臨時有急事需要處理，讓林秘書全權代表陸星昀去國外考察。

陸居安就這麽把小寵物豬抱回了家。

楊仟仟倒不介意寵物的品種，這只小豬簡直就是世界上最可愛的寵物豬了。

陸居安私下對他說，“我能看得出來，你媽也能看得出來，你媽快生了，免得刺激到她，別看她的眼睛。”

“居安，他叫什麽啊。”楊仟仟牽起他肉呼呼的兩只蹄膀，“忽然有點想吃燉豬蹄。”

陸星昀嗷地一叫，猛地把兩只蹄子扯出來，竄下沙發時還不小心摔倒了，沒停留地跑到陸居安腳邊，你看看媽媽，她想吃我！

陸居安抱起寵物豬，“這只不能吃。”

“我就說說，他不聽話就吃他。”楊仟仟說。

“聽不聽話？”陸居安彈了彈他的臉。

陸星昀委屈地撅起嘴，如果豬也能撅嘴的話，他的確撅嘴了。

陸居安邊揉小豬剛才被彈的地方，邊對楊仟仟說，“就叫他豬豬。”

陸星昀不滿地嗷了幾聲，太難聽。

“你還想當豬多久？”陸居安小聲說。

豬豬就不做聲了。

陸居安抱著豬豬囑咐家裏的傭人關於豬豬的領養事宜，陸星昀就在陸居安手裏，勾著嘴角睥睨眾生（其實就五六個人）。

第一，把寵物豬當做主人般對待，讓它做世界上最尊貴的豬，要把豬豬當人看。第二，滿足豬豬的一切需求。

豬能有什麽需求，管家不解，但是管家不說。只是溫柔地把豬豬抱過來，這豬的眼神怎麽這麽屌呢，和他家大少爺一樣屌，管家搖搖頭，被這個想法嚇一跳。

楊仟仟要午睡，陸居安給她墊好身體幾個地方需要的抱枕後，去查陸星昀變身的事情。

這種事已經超出了自然能力的範疇，有人會魔法？

他不得不聯想到陸星昀之前聽到奇怪的聲音，他在紙上寫下這一條。

一切是從楊仟仟蘇醒開始的，她醒來，其實完全換了一個人，不然他也不會陷入愛河……

陸居安撥了一個電話，“查查李可艾現在在哪兒，李可艾最近接觸過什麽人？還有鄒太太。”

楊仟仟睡醒後，小豬也在他的矮床上睡醒了，他伸出前足，順利地跨下床。豬豬有他單獨的房間。

陸星昀變身的時候，他正在解褲帶，剛拉下拉鏈，就變小了……衛生間是落地的大鏡面，他發現自己變成了豬，躲回衛生間，昏了一會。

他接受能力很強，經歷過人生的起起落落，如今跨物種，也只是在他濃墨重彩的抽象畫上滴入一滴變色油墨罷了，人生，會更精彩。陸星昀這麽自信想著。

直到媽媽帶他出去散步，他很想拱泥巴，越黏糊糊臟兮兮的那種泥巴他越想用鼻子拱，還想吃小蟲子，想啃草叢裏半顆帶著咬剩的還帶著牙印的蘋果……

他短短的小豬蹄子一會前進，鼻子差一點點就碰到爛泥巴了，一會又猛然退回來，如此再三。不，我是一直高貴的豬，我不可以這麽做。

他驚慌失措地奔回別墅。

晚上，他營養配比的晚餐是水煮蔬菜，切好的果盤，還有少許堅果。管家體貼地給它用了一張類似於桌子的存在的小隔板，放在大餐桌腳下。

他嚼吧嚼吧咽了，嚼吧嚼吧咽了，本性難移，吃得很歡。

直到他的小耳朵動了動，聽到了此刻最不想聽見的聲音，他的小弟福氣來了，做大哥的變成這樣，他想挖個這個地洞藏起來。

“哦，幹爹幹媽，深夜打擾了，我來的正是時候，還沒吃晚飯呢我。”小王子說，他身後跟著的隨行顧問帶了大包小包的禮物，放到客廳桌上。

楊仟仟一樂，“福氣，你怎麽來了，快洗洗手坐下吃飯，我們也才剛吃上。阿香，加副碗筷。”

“我母妃抱著我妹妹離家出走，來了華國，她們住酒店裏，我妹妹整天哭，太吵了，我住你們這裏，又要麻煩你們了。”小王子嘴上抱歉，手上不客氣地夾了一筷子菜，筷子使得賊六。

知道麻煩還大晚上來蹭飯蹭睡，陸居安接著問道，“你爸沒來？”

“他還不知道我媽在華國，老夫老妻地不知玩什麽情|趣游戲，也不害臊。”

也不害臊，這句話似曾相識，陸居安低頭夾菜，讓楊仟仟吃飯，待會菜涼了。

他們修養極好，吃飯都沒什麽聲音的，所以小豬的歡快的咀嚼聲就尤為突兀，“吧唧吧唧、吧唧吧唧”，小王子一偏頭，瞅到一豬正在吃飯，“幹爹幹媽，你們養豬了？”

“新買的寵物，給仟仟解悶的。”陸居安回覆他。

“他叫豬豬。”楊仟仟說。

豬豬擡頭，和小王子四目相對，豬豬銳利又傲慢又可愛的小眼神，那一刻，小王子居然生出了一種類似臣服的感覺。

這不對。

小王子說，“我吃好了。”

他走過去，一把抱起豬豬，走到自己熟悉的客房，關上門。

一手舉著豬豬，抵上門，一手指著他的臉，威脅道，“陸星昀，你也有今天。”能讓他產生臣服感的男人，只有一個。

陸星昀的小尾巴一卷一卷的，很是放肆，老子不受你威脅。

小王子扯他的豬尾巴，不讓他動，“紅燒豬尾巴。”

陸星昀用豬語說，“你敢！”

“你看我敢不敢。”

“嗷！”陸星昀發出一聲豬的慘呼，扯豬尾巴的毛太痛了，疼得眼他淚掉下來。

小王子扯了他一根豬尾巴毛，小小地報仇，他要把從前在陸星昀這裏受的窩囊氣全都報覆回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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